牙龈开始痛痒起来，喉咙开始涌出腥甜。
从乏力的肌肉中抽出仅存的力量，在三次呼吸调节之后发起最后冲刺。
它径直奔向最大障碍，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远超之前。野兽的优势本就是爆发力和机动性，濒临死亡的困境下往往会显示出反杀瞬杀的才能。
白衣男子几个灵活辗转腾挪，辅之以冰障封锁方向，堪堪防住发疯般的连续扑击。
通常来说战场上比拼的是什么？力量，速度，兵器，但显而易见更重要的是经验与运气。这两者现在或许压倒性地站在犬戎的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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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作为背景乐的悠扬钟声戛然而止，就像打满了阳光的房间突然陷入黑暗一样充满违和感。
沉默，撞击，沉默，撞击，四周开始铺满不像是钟能发出的铿锵，仿佛提示着力量的暗流在酝酿。相较于之前悠扬而不刺耳的乐曲，现在的声音令犬戎那双灵敏的耳朵有些厌恶。
男子用他那强大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一个微小的破绽。
而这首镇魂曲是他预备送给它的。
暂时还没有人感觉到，不可见的四周掀起了波浪，跟雪潮山崩一样冰冷的寒流开始向战斗中心拱送。非要强行指明的话，目的地大概是那个挥出的拳头。这个拳头正在击向那有柔顺皮毛的小腹，几毫秒之后同时与寒潮会合，形成足以瞬间夺取生命的负点。
届时，野兽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被剥夺生命力，巨大的身体会成为身后小女孩的掩体，保护她的性命安全。让他们在最大限度内没有痛苦地结束一切，这就是耕父神所能尽力的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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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经验与运气这两项因素开始显现它们奇妙伟大的能力了。
“开场直言自己经验不足，或许是一个羞辱对手的好方法，但在胜利还没确定且激怒他人并无益处的情况下就发表这种言论，可见确实是一个实打实的外行人。”
那么会被几个虚招骗过去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卖他一个破绽。”
迅捷的行动中隐藏的微小破绽，是这位久经沙场的战士放出来的饵。动作之精密，时机之精准，没有庞大的经验库作支撑是绝对办不到的。
而运气促使它躲过了那一道无形的寒潮。
在恰好的时间点凭感觉发力，瞬时改变方向。拉开距离的同时以惯性和动作倾斜身体，四肢蹬在停在路旁的车上再一次发力（可怜那车被推进了路旁的沙堆）向着躲在阴影角落的少女的方向冲刺。
“糟了！”
一瞬间反应过来的耕父连忙在他的拍档面前设好了保护圈。
但是这只野兽再次做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操作。
它竟然直奔少女身旁不远的那根电线杆。
接下来，这只怪物身上发生了奇特可怕的变化。
它的头上长出一对奇形怪状的角，形状似鹿角而又更曲折，可能是因为力量不足较平常显得更为畸形。失去了威武的形状像强行碾弯的铁杆一样锋利难看。
但无所谓了，只要有就可以了，只要活下去就可以了……
较以往虚弱的体魄使它不能一下撞断混凝土材质的柱子。
它又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嘶吼，较几分钟前更为愤怒更为模糊。
仔细一看，它的一小截舌头淌着血，近乎咬断了。它以这种可怕残忍的方式，强行调动这具弱小躯体里的能量与斗志。
冲击带来的强大反作用力令皮毛渗血。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骁勇的战士一次又一次地冲击，十几秒钟时间已经产生足够大的裂缝。
因为那疯狂的劲头与难以琢磨的意图，敌方在这十几秒内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或许是有的，因为少女的动作明显僵硬地调动了起来，可能是上级的通讯强迫她去面对她害怕的。可惜终究是迟了。）
咬合过于用力导致血从牙缝渗出，滴落在雪地上，形成一条美丽的弧线。
被血浸润的毛发显出一块块壮烈的黑红色。
而它的成果发出一声哀鸣，缓缓倾倒。
可怜可怕的怪兽露出了符合形象的狰狞笑容，失去灵性的黑色血液沿着嘴角缓缓滴落。
断裂的电线杆以惊人的魄力倒地，压向可怕的对手。
耕父轻轻闪身，轻易就化解了最后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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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这也太蠢了。”
他在心中默念，眼中闪出了怀疑的光。
“你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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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可能仅仅是这样。只见左侧的电线徒然断开，改变了电线杆的倒向。
电光迸现的瞬间犬戎明白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几分钟前的那次跳跃阻击的低温线已经脆化了电线的外膜，致使电线杆走向出人意料的向左偏转。
电线杆精确地砸到了停靠在路旁的小型车，电火花点燃了泄露的汽油，短短几秒就引发了爆炸。弥漫的烟雾与沙尘成了绝佳的掩护。由于是粉尘爆炸，威力显得更大。
铁与雪与血的气味散开，混淆了视觉，掩盖了气味。雪地上的火显得纯净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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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之间一匹孤狼突破烽烟，一骑绝尘，只留下点点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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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糟糕，我们快追。”
少女捂住口鼻冲出烟雾，快步疾走却不得不停下。
“不用追了，我重申一遍不擅长遭遇战，更遑论追击战，现在没有手段击败它了。”
耕父轻抚着面前的大钟，目光中仿佛藏着什么充满智慧又极度危险的东西。
九口钟缓慢地停止晃动，周遭的气温也恢复了正常。
“我们一方的交通手段应该是跟不上它的机动性的。不得不说，这次是它赢了。”
少女闭眼皱眉，在脑海里搜寻能反驳的信息，最后憋了个脸红还是讲来道理。无奈，一跺脚，回报了失败的信息，准备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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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开始极速收缩，共享被切断了。
目睹了战斗画面的吕课缓缓闭上眼，隔开了绿色的瞳孔，将思绪放飞到极远的地方。一块块拼图开始衔接起来，但依旧看不清真实面貌。
为了放松心态，极度混乱的头脑风暴开始了。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东西吗，小白。啧，意味不明啊！”
“过去我一直在想，那一切是不是我做的梦。这困扰了我好几年……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来证明猜想。”
“呼，如钢铁般冷酷无趣的既定世界里，最多最大的异常也不过是无聊的思念体在不经意的时刻重复记录罢了。这么有趣的事态……我可不想见到呀。”
“最无语的就是那死猴子竟然猜对了，这样我不是完败了嘛。”
“那两个我没见过的家伙……喜欢操作钟，比起战士更像个乐师，虽然是直觉……他应该是耕父。另一个也没见过，从样貌特征品种来看应该是犬戎国第一部的…………都挺危险的啊，一个灾神一个战士……不知道是以什么为基准的，究竟还有多少人……”
整理完仅存的、没什么用的信息后，吕课打算向他的刺客保镖求证补充自己的知识版图。
再次睁开眼，窗外暗淡破碎的月光好像更低垂了一点。他摇了摇头，感叹自己的坏习惯又犯了。
抬眼四处张望，看不见白色的人影。房间本身也没有特别阴暗的角落，而可以肯定的是她为了保障他的安全，绝对在这房间里。
那么人究竟在哪里呢？虽说她要藏起来基本上找不到的，可并没有必要啊。
吕课又嗅到了一丝丝的违和感，在房间整体布局的某处。
凭借着月光，摆放在桌上的电脑屏幕依稀可以印出人的轮廓。努力去看，就可以发现坐在床上的轮廓身后有一点点白色的起伏。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吕课缓缓回头，看到她跻身于不到半米的空间，悄无声息地环腿坐眠着。
两人的距离可以说是没有，可见她为了不打扰他把存在感稀释到极为薄弱的地步。
吕课稍稍一侧身，纯白的少女就软绵绵地倒了下来，正好躺在月光照得清侧脸的角度。
无论性格表现如何，骨子里还是个刚被捡到的小孩。这一点再一次被她的睡姿印证了。
看着这张干净光滑的脸，吕课心中五味陈杂。
他知道她每一个习惯动作，了解她大部分的行动目的与动机。记忆信息里的她与这个人完全一致。
可是为什么，在一切平静下来后，会感到如此陌生？
你啊，到底是什么呢？
相比之下，其他事情就显得简单粗暴了……
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接下来要走的路就摆在眼前，可以看得清一步，两步，三步。
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事，因为他绝对相信她的实力，不用担心，性命，财产，安全。
但这也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事，科学与公理的世界或许存在难以解释的事物，但那绝对不应该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
一切难以预料，一切难以琢磨，一切重新开始，一切即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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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会是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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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今晚发生的这场战斗或者事故，后来出现了两份最详细的报告。一份偏向于数值，另一份偏向于描述。
前者对于怪兽的咬合力，破坏性乃至相似的品种进行了相当缜密的推测，同时记录了有关于耕父的作战能力数值，目前已展现的能力范畴，实战中的能力运用以及单纯的身体能力。
后者则并用小说，散文，诗歌等文体进行了记录，是作为故事材料一般让人随意改编遐想的存在，比如戏曲话本之类的。
前者不便面世，后者则只能作为精彩绝伦的故事中不起眼的一环。
即便如此，这也是整个故事的开头，所有故事都不能避免的烂俗的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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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不知名的阴暗的角落，忠犬停下了脚步。
它尽极所能温柔地放下背上的女孩，用舌头舔了舔她脸上烟熏的痕迹。
粗糙的舌苔弄得小女孩几乎醒转，还好手上的香囊散发出阵阵安眠的香气令她又安静地睡了回去。
狗把额头抵在女孩的额头，认真地在脑海里叮嘱她，最后依依不舍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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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月影下，一只忠犬独自迈向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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